涣散的眼神逐渐凝聚成光, 盛惊澜忽然意识到,眼前的人有温度,不是幻觉、不是假象。
但这怎么可能, 从来都是他主动追求, 那高不可攀的明月怎会坠下来,落到他怀里。
气息交缠,他任由“幻影”笨拙地往身体里探, 不回应也不拒绝。
“嘶。”舌尖突然传来一阵痛感,盛惊澜眯眼皱眉,“想谋杀我”
“对不起, 我看看。”温瓷连忙退出来道歉, 手指捏住他下巴, 歪头去查看。
盛惊澜借着余光打量她的容颜,脑海中的模糊影像逐渐在眸中变清晰。
“没有流血。”
他听见温瓷在查探之后这样说。
男人缓缓抬眸,视线如钉子般定在她脸上,担忧的神情不作假,温热的呼吸也很真实, “你来做什么”
被他赤裸裸盯着,温瓷突然语塞。
刚才那阵吐露衷肠的冲动劲儿过了, 黏腻的话就再难说出口, 她张了张嘴, 最终只憋出一句“酗酒不好。”
“你管得了我”他斜勾起唇,连声质问, “你凭什么你是我什么人”
“温瓷,我不是你的所属物,我不缺钱不缺酒,爱怎么喝就怎么喝。”说着, 还故意拎起一瓶没开的酒跟她作对。
熟悉的字眼让温瓷心脏狠狠一跳。
刚才盛惊澜用同样的话语刺回来,她才意识到在愤怒驱使下的违心之言多么伤人。
在开瓶的前一秒,她按住了盛惊澜的手,“我为自己口不择言的事跟你道歉。”
男人不依不饶“一句道歉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
“是你先找我吵架,不听我解释。”她思路清晰。
盛惊澜重重地把瓶子放到地上“既然你对我这么不满,何必巴巴地凑上来”
“如果你现在不想见到我,我可以离开。”说罢,她就要起身,却被盛惊澜握住手腕,拽回去。
他哼声“送上门的,我又岂会拒绝。”
温瓷愣了一下,唇瓣翕动“你非要这样贬低我吗”
他傲气撇头,不放手也不说话。
温瓷深呼吸。
或许是从小到大的经历和情感认知让盛惊澜无法正确地处理亲密关系,遇到矛盾就变得格外别扭。
“盛惊澜,你想清楚,我虽然因为心疼和不舍来找你道歉,但不代表可以任由你作践。”温瓷没有挣扎,任由他握着手腕,耐心安抚他心中的焦躁不安,“心情不好可以跟我倾述,但不能把气随便撒在我身上。”
空气凝固许久。
盛惊澜随手抹了把脸,话题跳跃“头疼。”
温瓷下意识抬头环顾四周,问“有蜂蜜吗泡点蜂蜜水喝。”
他道“没有。”
“解酒药”
“没有。”
“现在几点了,看看能不能买到。”说着她就拿出手机准备网上下单。
盛惊澜故意绷起脸“温卿卿,打一巴掌再给颗枣疼,你就打算把那事儿揭过去了”
手上动作一顿,温瓷仰头问“什么事”
盛惊澜睇她一眼“你跟别的男人出双入对”
一只柔软的手忽然捂住他的唇,耳边的声音变轻变柔,她又问一遍“什么事”
男人喉结一滚“没事。”
盛惊澜胡搅蛮缠的功夫,比“跟女朋友讲道理”的程度有过之而无不及,最好的办法就是,认真教导之后立即岔开话题。
她注意到握着自己的手逐渐松开,便顺手抽出,撑地板想站起,刚用上力,她顿了一下又坐回去,小声道“腿麻了。”
眼前的男人靠在角落一动不动,温瓷抬眸望着他,主动问“你能抱我吗”
盛惊澜定定地看过来“温卿卿,你在勾引我。”
她抿了下唇,手掌重新撑回地板“那我自己走。”
一只手按住她肩膀,男人高大的身影站立起来,弯腰把她从地上轻松抱起。
她出来得急,外套里面裹着宽松睡衣,低头就能看见沟壑的弧度,温瓷伸手搭向他肩膀,以此掩盖露空的痕迹。
“温卿卿,倒也不必如此防我。”
“我没防你,我冷。”
“哦。”他抱得更紧了。
虽说两人清除了误会,第二天的告白依然未能顺利进行,因为这并非合适时机。
凭借盛惊澜的人脉,安琦的行踪很快暴露,喻阳收到消息第一时间在景城某偏远的小镇上找到安琦。
“我就是想报复他们。”
“那个男人狗行狼心,派人抓我强行堕胎,幸亏我留了个心眼逃了,否则现在还不知道死在哪里。”
“我是受害者。”
安琦坐在椅子上接受盘问,手心贴着小腹。
喻阳手指交错,腕部置于桌面“既然你害怕被发现,又为什么要实名举报既然你敢实名举报,又为何不直接曝光盛憬言”
安琦想得很清楚“实名举报是为了让大家记住我,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他们才不敢轻易对我下手。至于为什么不直接曝光手里的把柄当然是捏一半藏一半,才能令他们提心吊胆,彻夜难眠。”
如果从一开始就曝光盛憬言,那么他们就会想方设法为盛憬言掩饰,只有猜不准下一步,他们才会时刻担惊受怕、惶悚不安。
“你倒是想得深。”能让盛憬言这只老狐狸翻车,从怀孕到逃脱后实名举报,都证明这个安琦心思不简单。
“既然你不是帮盛憬言来抓我的,那你想做什么”安琦试图为自己谋条后路,“只要能报复他,我可以帮你。”
喻阳直截了当表明需求“把你手里能够指认盛憬言的证据交出来。”
安琦警惕道“我凭什么相信你”
“砰”
门从外面被人踹开,风卷起衣摆,男人强大的气场逼压进来,居高临下审视安琦,嘴角勾起恶劣的弧度“由得你选吗”
“你来了。”喻阳拍拍心口,感觉松了一口气。
没过多久,盛惊澜从安琦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银黑色u盘,喻阳竖起大拇指表示佩服“明天就是竞标的日子,我们要是现在把这些东西发出去,这事儿肯定黄。”
“破坏竞标多没意思,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盛家把他推出去是当弃子,他要是把盛家推出去,除了出口恶气,自己讨不着任何好处,甚至可能反受其害。
比起痛快的速战速决,他更喜欢一刀接着一刀割开伤口,慢慢磨,反正他有的是耐心,“我倒是要看看,我那好父亲究竟更在意事业,还是更在意儿子。”
准备竞标的早晨,阮琴帮盛齐天系上领带,手指轻抚衣肩“惊澜这两天联系不上,你说派人去找,有消息吗”
盛齐天脸色微变,顿了一下,生硬地回“没有。”
盛惊澜逃出别墅之后没主动联系他们,小儿子从小不受约束不服管教,还不知道会闹出什么事。
竞标在即,他只能按兵不动,维持表面风平浪静的假象。
“也怪我们这些年对他疏忽,总觉得他有分寸,没想到闹成这样。”阮琴已经连续几晚没睡好觉,一想到网上铺天盖地的咒骂就头疼不已,“那毕竟是盛家的血脉,要是找着人,你打算怎么处理”
盛齐天沉声道“当然不能留。”
闻言,阮琴垂下眼,送丈夫出门。
司机已经在外等候,盛齐天坐进车里,想起今日一连串的事情,面色疲惫,这时一道出乎意料的电话打过来,盛齐天顿时醒神。
盛惊澜主动联系他,甚至在接通的第一秒,亲切地喊了声“爸。”
盛齐天开口就问“你在哪里”
“怎么又想把我关进去”他吊儿郎当的语气,像是在讲有趣的故事,“我替大哥找到了他的女伴安琦,现在正跟她在一起。”
盛齐天不确定他话里的真假,步步保持警惕“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对方四号不急“给您邮箱发了些东西,相信您看了之后,就会知道该怎么做。”
这段通话仅一分钟让盛齐天内心翻涌,多年的领导经验让他做到在人前面不改色,然而当他打开邮箱,差点没忍住。
半响,他拨打了盛憬言的电话“上午的竞标赛,你不用去了。”
是他太小看盛惊澜了。
不仅轻易逃出别墅,还在短时间内找到安琦并拿到指认盛憬言的证据。
不知道为什么,盛惊澜没有一时间站出来澄清,只是提出禁止盛憬言继续参与竞标项目的要求。盛氏对本次竞标势在必得,他只能暂时将委屈盛憬言。
盛惊澜打电话的时候,喻阳就在旁边,他估计有人不甘心“盛憬言能肯”
盛惊澜把玩着手机“由得他选吗”
这是盛惊澜第二次说出这句话,喻阳静观其变,收到侦探朋友发来的最新消息,据说盛憬言出现在竞标楼下,被盛齐天的人给拦了。
当他把这个消息传达给盛惊澜,盛憬言风轻云淡地说了句“这只是第一步”,他突然意识到这个男人是真的会“玩”。
第一步,盛齐天将盛憬言从项目组除名,竞标成功。